许志远愣了一下,“是吗?他们从来不出来过年的,今年怎么会想着要来?”他的记忆突然回到好多年前,他追着落跑的苏馨到那个江南小镇,当时他的准岳父,一边喝着茶一边讲起苏馨小时候的故事,桩桩件件,娓娓道来,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和不舍,讲到最后,翁婿两人都红了眼圈。他那样郑重地向老人保证,这辈子都要让苏馨过得幸福。如今,誓言犹在耳边,立誓的人却无颜见他。
苏馨勉强笑了一笑,“老在家也无聊,出来走走散散心。”她不能说两位老人终究是起了疑心,想来看看自己到底生活得怎样。
许志远还想问个究竟,理发师已经走了过来,苏馨朝他摆摆手,他只好先去洗头。
男人的头发剪起来比较简单,所以苏馨剪完头发的时候,许志远已站在门口等她了。苏馨朝他笑道:“有点晚了,快点回去睡吧!”
许志远道:“你现在都不乐意见我了,馨馨,告诉我为什么爸爸妈妈要来这里,以前过年的时候不是都要在家里祭拜祖宗不能出来的吗?”那是小镇的风俗,他们结婚5年,岳父母再怎么挂念苏馨,没有在春节的时候来过一次,都是他们回去过年的。
苏馨低头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我还没有跟家里讲们的事,你两年没回去,爸爸妈妈起了疑心,才坚持要过来看看,这次我会跟他们讲清楚。让他们看看我现在的生活,也好放心。”
许志远的心痛起来,他没想到苏馨到今还没敢跟家里讲离婚的事,这两年她是怎么过来的,这让他简直无法想象,不仅没有亲人的安慰,还要强颜欢笑,替他遮掩。他冲动地一把把她拉入怀中,“对不起,馨馨,对不起。”他花尽心思苦苦追她,难道就是为给她一个不幸的婚姻?
苏馨慌忙挣脱了出来,这里是小区的一个出口,两边都是小店铺,虽是冬的晚上,过往的人不多,但他们不是十七、八岁的年龄,还是有人会好奇地注意。“都过去,我会好好跟他们说,他们也会理解的,志远,没事的。”
许志远不能适应地看着空落落的怀抱,苏馨这样坚决而迅速地推开自己。“你和邵子丰处得怎样?”他看到过几次他们俩人在一起,邵子丰对她殷勤备至。
苏馨顿了一下,“就就样,一般般,他帮过我一次,我给他儿子做家教。”她淡淡道,只能样淡淡地说,怕伤害了许志远。
“恐怕不只是家教那么简单吧?”许志远探究的语气中充满了醋意,他真是恨自己,明明抛弃了她,又受不了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把她怎么样。
“志远,别这样。”苏馨温柔地看着他,“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他不适合你,他的孩子都么大了,以后在一起生活会很辛苦。”许志远觉得自己有强词夺理,在他心里其实哪个男人都不适合苏馨。
“至少他有个孩子,我不用再面对没有孩子的压力。我再也没有勇气去找一个把传宗接代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人。”她掉第一个孩子,很可能以后很难有孩子,孩子孩子,本该是幸福,却成了梦魇,她觉得今晚上自己的话太无理和冷酷,但是,许志远的妈妈一手打落她的孩子,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要把怨气撒在许志远身上。
许志远苍白了脸无法开口,苏馨在谴责他,从她开口提出离婚开始,她一直在说对不起,而他,也那么自私地任她承担,彼此其实心里一清二楚,今天她终于说出来,令他无处遁逃。
“爸爸妈妈哪天来?让我来说这件事。”他可以想见两位老人的哀痛,还有苏馨,一定会手足无措伤心地哭着陪在一旁,他想想就心疼,还是让他们的怒火发在自己身上吧。
“不用,我会说清楚,不会让他们怪你的。”苏馨忙道,“不要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那么多人的婚姻因为没孩子走不下去,不只是我们。”
“我宁可他们怪我!我想要他们骂我!”许志远激动地拉住苏馨的手,“馨馨,我们复婚,我去跟家里说。”他怎么能让她如此委曲求全!他还是男人吗?
苏馨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都已经是做老总的人,还那么冲动,说话不知道三思,今天如果是对着一个小姑娘,人家真的跟定你了怎么办?”苏馨艰难地笑了笑,“明知不可为而为,太不明智。志远,我决不会再回头了。”她为那个孩子伤透了心,而且,她现在也已经有了另外一份牵挂。
许志远望着苏馨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雾中,如此孤单、哀婉,又如此理智、决绝。她就像一块美玉,任何时候都那样吸引他,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把她遗落,现在,这块美玉,已被另一个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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