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俪辞听着白素车慢慢的讲述那一夜的血战,越听脸色越白,“这张银票,你是怎么拿到的?”白素车道,“玉箜篌从他手里将赵真的尸骨夺走的时候,他从玉箜篌身上偷回来的。”她咬了咬唇,“那时候他无能阻止玉箜篌对他做任何事,只能拿回这张银票。我把他送入监牢,请了大夫为他疗伤,但玉箜篌不会让他的神智清醒太久,必定很快给他下药,等他伤势痊愈就能作为药人使用。他自己也很明白,所以他说……”她换了口气,“他说这张银票还你。”
“他没有要你向我求援?”唐俪辞问。白素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很想说有,但他没有,他只是说还你。”她慢慢的道,“以他之能,足够自飘零眉苑全身而退,但他……他是为了赵真的尸骨……”她又咬了咬唇,“孤身犯险,落入敌手,那是他的错。”
唐俪辞手指支额,“任清愁呢?任清愁可也是被擒?”白素车低声道,“他突破铁人牢,带走了温蕙。我也觉得奇怪,他分明重伤在身,却居然仍有这样的能力。”唐俪辞不答,在屋里踱了几步,“用以制造猩鬼九心丸的毒花已经被毁,但大量的药丸必定藏在它处,所以风流店并不着急。接下来,第一件事是必须尽快得到猩鬼九心丸的解药;第二件是找到风流店藏匿的那些药丸在何处;第三件是突破飘零眉苑,救出雪线子。”白素车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她转过身去,“我该走了。”
“白姑娘……”唐俪辞的声音听起来很飘渺,不着中气,“让雪线子护卫柳眼,连累他至此,我很抱歉。”白素车和阿谁都是微微一震,很少听唐俪辞说话如此柔和,白素车低声道,“不是你的错,你知他能脱身,他也确实能脱身,只不过是他自己太……”她停了下来,“我帮不了他太多。”
“我会救他。”唐俪辞平静的道。白素车冷笑了一声,“我知道,只盼你……不要像救池云那样救他。”阿谁心头一跳,她知道池云之事实是伤唐俪辞甚深,白素车出口嘲讽,以唐俪辞极端的个性,必定又受到刺激。但在表面上却看不出来,唐俪辞只是笑了笑,“我也希望不会。”
白素车胸口起伏,“我走了。”她掉头而去,走出去四五步,突然问道,“你可是有哪里不对?”唐俪辞微微一笑,“哪里不对?”白素车冷冷的道,“今天说的话,每一句都不像你。”她也不听唐俪辞的回答,戴上蒙面白纱,身如飞鸟,一掠而去。
阿谁和紫云看着唐俪辞,唐俪辞神色看来很疲倦,他在阿谁旁边的椅上坐了下来,支额闭目。
“唐公子?”阿谁低声问,“身子不适么?”紫云的神色越发关切,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唐俪辞目光自阿谁房中掠过,看见书架上搁置着那个白玉美人瓶,抬手指了指那玉瓶。紫云连忙为他取来,唐俪辞倒出一片药片,也不喝水,就这么吃了下去。
“这是……什么药?”紫云忍不住问,她服侍唐俪辞有一段时日,唐俪辞受过不少伤,但几乎从不服药。唐俪辞并不回答,阿谁默默地坐着,过了一会儿,她问道,“打算怎么办?”唐俪辞额上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打算?我要出兵菩提谷,围剿飘零眉苑!”阿谁全身一震,咬住下唇,“但……玉箜篌他随时会扮作桃姑娘回来,猩鬼九心丸的解药也还没有拿到,此时围攻飘零眉苑,当真是时机么?”唐俪辞笑了笑,“我说笑,你何必如此认真……”他看起来当真十分疲倦,伸指轻轻揉了揉眉心,“我不在乎玉箜篌几时回到好云山,只要猩鬼九心丸解药现世,我就会出兵菩提谷。”
“但——只怕雪线子前辈……等不起。”阿谁的声音微微颤抖,“等到你出兵之时,他恐怕已经被玉箜篌炼成药人,难道你真的忍心……忍心坐在这里眼睁睁看他沦为玉箜篌的杀人利器?”唐俪辞的指尖在眉心流连,“飘零眉苑是风流店重地,擅闯飘零眉苑几乎便是送死,我不会让人去救。他现在不会死,我要救他,只能寄望有人能解药人之毒。如果有人能解药人之毒,不但能救雪线子,也能救醒朱颜,朱颜一旦清醒,玉箜篌就多了一员令他头痛的大敌。”阿谁微微松了口气,似是看到了希望,但这希望又是如此虚无缥缈,“有谁……能解药人之毒?”
“如果柳眼参与制作引弦摄命术的那种药水,也许他能解。此外,‘明月金医’水多婆、太医岐阳、岐阳之妻神歆,甚至碧落宫闻人壑闻人前辈,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会尽力。”唐俪辞浅浅一笑,“江湖之大,总有人能做到他人做不到之事。”
他今日显得特别柔和,不带有那份毒若蛇蝎的妖气,阿谁却觉得很不安,目不转睛的看着唐俪辞的面颊,“你……是不是很累?”
唐俪辞闭上眼睛,“我也已两日两夜未曾合眼,好云山上新来了不少好手,我要一一见过。有些人江湖气太重,纠纷不断,要将这些人整合成可用之才,还需时间。”紫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公子,你让紫云随侍左右吧!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也有个人手,婢子、婢子实在放心不下……”唐俪辞并不睁眼,淡淡的道,“我很累,见了你心里更厌烦。”紫云呆了一呆,唐俪辞这句话令她如受重击,“我……我……”阿谁心下黯然,“紫云姑娘……”紫云眼眶里满是泪水,却依然磕头,“我不要伺候阿谁姑娘,紫云……紫云只想伺候公子一人,只求公子让紫云侍奉一日三餐,让紫云每日见上公子几面,才能安心……”
唐俪辞以指轻轻揉眉,“阿谁,紫云就交给你了,三日之后,她若仍是如此哭哭啼啼纠缠不清,莫怪我翻脸无情。”阿谁眉头微蹙,唐俪辞站了起来,推门而去。紫云往前爬了两步,“公子……”阿谁一把拉住她的手,紫云无奈,看着唐俪辞拂袖而去,“我……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不要我服侍?我并无非分之想,只是……”
“紫云姑娘。”阿谁柔声道,“起来吧。”紫云踉跄站起,伤心欲绝,掩面而泣。阿谁让她坐下,“别再哭了,唐公子不让你随侍,谁也强求不来,再求下去,只会让他更看你不起。”紫云泪流满面,“喜欢公子难道有罪?为什么我喜欢公子、我在意公子,他就要看我不起?我并没有奢望能与公子相伴一生,紫云什么也不求,只想每天见他一面。”
“他根本不想让你见这一面。”阿谁眉头蹙起,“紫云姑娘,这世上有许多人想见唐公子,其中大部分都怀着对唐公子的幻想、尊敬、崇拜甚至倾慕,如果自己以为没有恶意,就认为对别人没有伤害,将会对唐公子造成多少困扰?”紫云怔了一怔,“困扰?”阿谁叹了口气,“是啊,困扰,你既然不存奢望,就不要让自己喜欢的人感到困扰。他不想见你,执意想日日相见,以唐公子的个性,岂容你如此强求?”她温婉而有耐心的道,“他并不是温柔的人,绝对不会委屈自己,不是吗?”
紫云怔怔的看着阿谁,像是很迷惑,阿谁微微一笑,“怎么了?”紫云迷茫的道,“我觉得你好像……很了解唐公子,而我根本不了解。”阿谁摇了摇头,“我不了解。”她垂下眼睫,轻轻的道,“和唐公子相处得越多,我觉得我越不了解,但唐公子是一个好人。”她抬眼温柔的看着紫云,“他虽然脾气不好,喜欢折磨人,杀孽又重,但我觉得他心里对人都是好的,只是他对人好的法子很古怪。”她突然笑了出来,“他虽然说讨厌你,不肯让你跟在身旁,说要对你翻脸无情,但如果你遇到危险,他一定会救你。唐公子为人就是这样……”她摇了摇头,“你莫要恨他,如果你遇到了困境,最能依靠的人还是唐公子。”
“阿谁姑娘,你也不会去看他吗?”紫云的眼泪滑了下来,“你不会担心吗?”阿谁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紫云满腔痴情,让她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凤凤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俩,漆黑的眼眸又圆又亮,突然开口说,“我要吃肉肉。”
紫云破涕为笑,“我这就去厨房拿。”
第四十四章旗帜纵横02
唐俪辞回到房间,孟轻雷在房中等他,见他进来,欣然一笑,“今日文秀师太与天寻子上山,愿为风流店之事出力,得这二位之助,剑会如虎添翼。”唐俪辞微笑道,“能得师太与前辈之助,是唐某之幸。”他端起桌上的冷茶,浅浅喝了一口,吁出一口气,“二位前辈带来几人?”孟轻雷道,“一百二十二人,剑会上下的房屋已经全部住满,师太带来的又多为妙龄女子,只怕不宜与众人住在一起。”唐俪辞点了点头,“自宁远县送来的厨子手艺如何?”孟轻雷笑道,“万窍斋送来的厨子,自然技艺精妙,人人都很赞赏呢。”唐俪辞微微一笑,“那请厨房备下素宴,晚上我为师太诸人接风。”顿了一顿,他沉吟道,“至于峨嵋派诸位的住处,先请她们搬进芙莲居,至于往后妥善的住处,我会另想办法。”
“芙莲居不是阿谁姑娘正在住吗?成大侠还下令要众人不得靠近。”孟轻雷讶然,“若是文秀师太住了进去,阿谁姑娘要搬到何处?”唐俪辞道,“让她和紫云住小厢房。”孟轻雷又是一怔,“小厢房……”
小厢房是丫鬟和仆役的住所,善锋堂中的丫鬟和仆役很少,不过紫云一人,以及扫地的小厮两人、奉茶的童子两人及厨子三人而已,居住的条件自然不如芙莲居。唐俪辞让阿谁搬进小厢房,几乎便是将她视作奴婢。孟轻雷虽然觉得诧异,但此时以大局为重,“我即刻派人收拾芙莲居。”唐俪辞点了点头,淡淡的吐出一口气,“如果和余负人碰头,让他过来找我。”孟轻雷性情稳重,并不发问,领命而去。
好云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士气到了一个鼎盛的时期。唐俪辞坐了下来,雪白的手指支额,以如今的人力,要与经营十年的风流店一战,未必落于下风,但兵马越多、越杂,就越有反噬的可能。究竟有多少人服用了猩鬼九心丸?玉箜篌在中原剑会期间,收服了多少人手?伏下多少心腹?一切都在未知。
要决意战,就必须胜。
没有猩鬼九心丸的解药,中原剑会有再多人马,都是枉然。
他坐了好一会儿,端起冷茶再喝了一口,门“格拉”一声开了,余负人走了进来。
“俪辞。”茶花牢一战之后,余负人原本称他“唐公子”,后来改称“唐俪辞”,现在索性直呼其名,“鸡合谷传来消息,解药……”他压低了声音,“也许已有端倪。”
唐俪辞的眼眸微微一动,“来往的时候,可有人跟踪?”余负人微微一笑,“没有。”他虽然年轻,却并不糊涂,自余泣凤事后他已更加沉得住气。唐俪辞轻轻叹了一声,“方平斋如何?”余负人沉吟,“他学音杀之术似乎颇有所成,专心致志。”唐俪辞眉头微蹙,“柳眼呢?”余负人轻咳一声,“炼药有成,他写了封信给你,但看起来很烦躁,也许是这几个月来一直和那些毒草住在一起的缘故。”
“信?”唐俪辞道,“什么信?”余负人脱下外衫,在外袍里衬缝有一个薄薄的油包,唐俪辞见状笑了笑,余负人也哑然失笑,“我怕路上遇到柳眼的仇家,不过这封信就算被人劫去,我看也没人看得懂。”他打开油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白纸,里面用木炭弯弯曲曲的写了许多文字,却并非中土文字,余负人一字不识,不知里面写的什么。
唐俪辞接过来看了一眼,将它放在桌上,略略沉吟,“他觉得很烦躁?”余负人点头,“那些毒草的气味,我嗅起来也觉得心神不宁。”唐俪辞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样吧,你按照来时的方法,把阿谁和玉团儿悄悄送去鸡合谷。”余负人奇道,“把阿谁和玉团儿送去鸡合谷?”唐俪辞颔首,“不要声张,虽然路途危险,但若是多派人手,只怕更会引起注意。”余负人笑道,“送两个人过去不成问题,但这两个女子送到鸡合谷,当真会让他安心么?”唐俪辞眼帘微阖,“也许是更心烦。”他挥了挥手,“今夜就把人送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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