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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唐俪辞所救之后,一定很感激他,而招惹女人,那是唐俪辞一贯的伎俩。柳眼坐在那里面对墙壁,突然又忿怒起来,她……她现在还记得他吗?是不是心里只剩下唐俪辞的风流倜傥温柔体贴,是不是只记得自己对她呼喝打骂,操纵控制,从而对他满心怨恨?说不定她会以为,把她抛弃在总舵,让那些女人们欺凌,全部都是自己的主意,又是他折磨她的一种手段,然后更加恨他……
柳眼的手掌慢慢握成了拳,阿谁……
我其实……其实……并不是故意折磨你,折磨你我并不快乐,当初把你从冰猭侯府带走,故意让你母子分离,也并不是因为你天生内媚,秀骨无双,不是因为你是百世罕见的美人,而是因为……
是因为你是我当初努力想做却做不了的那种人。
他茫然看着那空白的墙,你温和从容,能忍让、不怨恨,对任何人都心存善意,但又能抽身旁观,纵然受到伤害也能处理得很好,虽然你的力量微薄,却让我非常羡慕——羡慕到妒忌,而是因为我妒忌,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折磨你。
也许我们相处久了,我就能从你身上多获得一些平静的感觉,也许相处久了,你会感觉到我其实……其实有很多苦衷。
所以不要爱上唐俪辞好么?
第十八章两处闲愁03
碧落宫。
午后,碧霄阁。
宛郁月旦近来养了一只兔子,雪白的小兔子,眼睛却是黑的,耳朵垂了下来,和寻常的小白兔有些不同,但宛郁月旦看不见,他只抚摸得到它细软温暖的毛,和它不过巴掌大的小小身躯。他一度想喂它吃肉,但可惜这只兔子只会吃草,并且怕猫怕得要死,和他想象的兔子相去甚远。
“启禀宫主,近日那两人每况愈下,如果再找不到方法,只怕……”铁静缓步走近宛郁月旦的房间,“已经试过种种惯用的方法,都不见效果。”宛郁月旦怀抱兔子,摸了摸它的头,提起后颈,把兔子放在地上,“还是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不但不会说话,也不会吃饭,甚至不会睡觉。”铁静眉头紧皱,“我还从未见过被控制得如此彻底的人,这几天每一口粮食和清水,都要女婢一口一口喂。”宛郁月旦道,“唐公子说这两人受引弦摄命之术控制,只有当初设术之人才解得开,必须听完当初设下控制之时所听的那首曲子。一旦猜测失误,曲子有错,这两人当场气血逆流,经脉寸断而亡。”铁静眉头越发紧锁,“但是根据闻人师叔检查,这两人并不只是中了引弦摄命之术,早在身中引弦摄命之前,他们就身中奇毒,是一种令人失去神智,连睡觉都不会的奇毒。这两人失去神智之后,再中引弦摄命,乐曲深入意识深处,后果才会如此严重。”
“引弦摄命之术,红姑娘或者可解,就算红姑娘不能,在寻获柳眼之后,必然能解。”宛郁月旦眉头微扬,“我本来对引弦摄命并不担心,这两个人不能清醒,果然另有原因。他们现在还在客房?”铁静点头,“宫主要去看看?”宛郁月旦微笑道,“七花云行客,传说中的人物,今日有空,为何不看?一旦他们清醒过来,我便看不着了。”铁静轻咳一声,有些不解,宛郁月旦双目失明,他要看什么?宛郁月旦却是兴致勃勃,迈步出门,往客房走去。
铁静跟在他身后,这位宫主记性真是好,碧落宫只是初成规模,许多地方刚刚建成,但宛郁月旦只要走过一次便会记住,很少需要人扶持。两人绕过几处回廊,步入碧落宫初建的那一列客房中的一间。
梅花易数和狂兰无行两人直挺挺的站在房中,脸色苍白,神色憔悴,那衣着和姿态都和在青山崖上一模一样。时日已久,如果再无法解开他们两人所中的毒药和术法,纵然是武功盖世,也要疲惫至死了。宛郁月旦踏入房中,右手前伸,缓缓摸到梅花易数脸上,细抚他眉目,只觉手下肌肤冰冷僵硬,若非还有一口气在,简直不似活人。铁静看宛郁月旦摸得甚是仔细,原来他说要看,就是这般看法,如果不是这两人神智不清,倒也不能让他这样细看。
“原来梅花易数、狂兰无行是长得这种样子。”宛郁月旦将两人的脸细细摸过之后,后退几步坐在榻上,“铁静你先出去,让我仔细想想。”铁静答应了,关上门出去,心里不免诧异,但宛郁月旦自任宫主以来,决策之事样样精明细致,从无差错,他既然要闭门思索,想必是有了什么对策。
宛郁月旦仰后躺在客房的床榻上,静听着梅花易数和狂兰无行的呼吸声,这两人的呼吸一快一慢,一深一浅,显然两人所练的内功心法全然不同。究竟是什么样的毒药,能让人在极度疲乏之时,仍然无法放松关节,不能闭上眼睛,甚至不能清醒思索、也不能昏厥?也许……他坐了起来,撩起梅花易数的衣裳,往他全身关节摸去。梅花易数年过三旬,已不算少年,但肌肤骨骼仍然柔软,宛郁月旦目不能视,手指的感觉比常人更加敏锐,用力揉捏之下,只觉在他手臂关节深处,似乎有一枚不似骨骼的东西刺入其中。
那是什么?一枚长刺?一支小针?或者是错觉?宛郁月旦从怀里取出一块磁石,按在梅花易数关节之处,片刻之后并无反应,那枚东西并非铁质。究竟是什么?他拉起狂兰无行的衣袖,同样在他关节之处摸到一枚细刺,心念一动,伸手往他眼角摸去。
眼角……眼窝之侧,依稀也有一枚什么东西插入其间,插的不算太深。宛郁月旦收回手,手指轻弹,右手拇指、食指指尖乍然出现两枚紧紧套在指上的钢制指环,指环之上各有纤长的钢针。左手轻抚狂兰无行的右眼,宛郁月旦指上两枚钢针刺入他眼窝之旁,轻轻一夹,那细刺既短且小,宛郁月旦对这指上钢针运用自如,一夹一拔之下,一枚淡黄色犹如竹丝一般的小刺自狂兰无行眼角被取了出来。指下顿觉狂兰无行眼球转动,闭上了眼睛,宛郁月旦温和的微笑,笑意温暖,令人心安,“听得到我说话么?如果听得到,眨一下眼睛。”狂兰无行的眼睛却是紧紧闭着,并不再睁开。
“铁静。”宛郁月旦拈着那枚小刺,铁静闪身而入,“宫主。”宛郁月旦递过那枚小刺,“这是什么东西?”铁静接过那细小得几乎看不到的淡黄色小刺,“这似乎是一种树木、或者是昆虫的小刺。”宛郁月旦颔首,“请闻人叔叔看下,这两人各处关节、甚至眼窝都被人以这种小刺钉住,导致不能活动,这东西想必非比寻常。”铁静皱起眉头,“不知宫主是如何发现这枚细刺?”宛郁月旦轻咳一声,“这个……暂且按下,这若是一种毒刺,只要查明是什么毒物,这两个人就有获救的希望。”他把梅花易数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若是让这位横行江湖的逸客醒来知晓,未免尴尬,说不定还会记仇,还是不说也罢。
铁静奉令离去,宛郁月旦的手搭在狂兰无行身上,迅速的又将他全身关节摸索了一遍,心下微觉诧异,狂兰无行身上的细刺要比梅花易数多得多,有时同一个关节却下了两枚甚至三枚细刺,这是故意折磨他、还是另有原因?人的关节长期遭受如此摧残破坏,要恢复如初只怕不易。这小小的细刺,能钉住人的关节甚至眼球,但为何在特定的时候,这两人却能浑若无事一样和人动手?难道动手之前会将他们身上细刺一一取出,任务完成之后再一一钉回?不大可能……
除非——引弦摄命之术发动的时候,能令这两个人浑然忘记桎梏,令他们对痛苦失去感觉,从而就能若无其事的出手。而这种方法只会让他们的关节受损更加严重,要医治更难,就算救了回来,说不定会让他们失去行动的能力,终身残废。
好毒辣的手段!
宛郁月旦整理好狂兰无行的衣裳,坐回床榻,以手支颔,静静的思索。过了一会儿,他对门外微微一笑,“红姑娘,请进。”
门外雪白的影子微微一晃,一人走了进来,正是红姑娘。眼见站得笔直的梅花易数和狂兰无行两人,红姑娘的眼睛微微一亮,眼见两人气色憔悴,奄奄一息,眼睛随即黯淡,“他们如何了?”
“他们还好,也许会好,也许会死。”宛郁月旦微笑道,“红姑娘不知能不能解开他们身上所中的引弦摄命之术?”红姑娘目不转睛的看着梅花易数和狂兰无行,“他们身上的引弦摄命术不是我所下,但我的确知道是哪一首曲子。不过……”她幽幽叹了口气,“他们未中引弦摄命之前就已经是神智失常,而且不知道谁在他们身上下了什么东西,这两人终日哀嚎,满地打滚,就像疯子一样。是主人看他们在地牢里实在生不如死,所以才以引弦摄命让他们彻底失去理智。现在解开引弦摄命之术,只会让他们痛苦至死。”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宛郁月旦,“你当真要我解开引弦摄命之术?”
“嗯。”宛郁月旦坐在床上,背靠崭新的被褥,姿态显得他靠得很舒服,“红姑娘请坐。”红姑娘嫣然一笑,“你是要我像你一样坐在床上,还是坐在椅子上?”宛郁月旦眼角温柔的褶皱轻轻舒开,“你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我有时候,并不怎么喜欢太有礼貌的女人。”红姑娘轻轻一叹,在椅上坐下,“这句话耐人寻味,惹人深思啊。”宛郁月旦一双黑白分明,清澈好看的眼睛向她望来,“你真的不知谁在他们身上下了什么东西么?你若说知道,也许……我能告诉你最近关于柳眼的消息。”红姑娘蓦然站起,“你已得到主人的消息?”宛郁月旦双足踏上床榻,双手环膝,坐得越发舒适,“嗯。”红姑娘看他穿着鞋子踏上被褥,不禁微微一怔,虽然他的鞋子并不脏,但身为一宫之主,名声传遍江湖,做出这种举动,简直匪夷所思,呆了一呆之后,她微微咬唇,“我……我虽然不知道如何解毒,但是我听说,梅花易数和狂兰无行身上中了一种毒刺,是一种竹子的小刺,那种古怪的竹子,叫做明黄竹。”
“明黄竹?”宛郁月旦沉吟,“它生长在什么地方?”红姑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睁大眼睛看着宛郁月旦,“主人的下落呢?”宛郁月旦道,“最近关于柳眼的消息……嗯……就是……”红姑娘问道:“就是什么?”宛郁月旦一挥袖,“就是……没有。”红姑娘一怔,“什么没有?”宛郁月旦柔声道,“最近关于柳眼,就是没有消息。”红姑娘白皙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你——”宛郁月旦闭目靠着被子,全身散发着惬意和自在。她再度幽幽叹了口气,“明黄竹早已绝种,谁也不知它究竟在哪里生长,但是在皇宫大内,听说皇帝所戴的金冠之上,许多明珠之中,有一颗名为‘绿魅’,在月明之夜掷于水井之中会发出幽幽绿光,绿魅的粉末能解明黄竹之毒。”
“这段话如果是真,红姑娘的出身来历,我已猜到五分。”宛郁月旦柔声道,“最近关于柳眼确实没有消息,但在不久之前,有人传出消息,只要有人能令少林寺新任掌门方丈对他磕三个响头,并为他作诗一首,他就告诉那人柳眼的下落。”
“依照这段话算来,这传话的人应当很清楚主人现在的状况,说不定主人就落在他手中,说不定正在遭受折磨……”红姑娘咬住下唇,脸色微现苍白,“传话的人是谁?”宛郁月旦摇了摇头,“这只是一种流言,未必能尽信,究竟起源于何处,谁也不知道。但是……”他柔声道,“柳眼的状况必定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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