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蜘蛛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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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屋子里一直玩到天擦黑，到晚上七点，林珑准时给三轮充上电。

彩妮也去楼上给她的小广播插上电，其实有没有电对彩妮来说差别并不大，现在电视没信号、手机没信号，灯自然也是不敢开的，否则在晚上完全就是魔人的活靶子。

她只有一个从表哥那里淘汰下来的奶黄色方形小广播可以用来消遣娱乐，没想到现在竟成了普通人唯一可以接收到外界公共消息的渠道。

经过末世数天的调教，彩妮已经养成了天一黑就上床睡觉的习惯，不然的话，对一个小孩来说，这孤单寂寥无人可语的漫漫长夜，就像鬼怪的深渊巨口，盯久了会被一口吞噬掉，不过今天不同了，有姐姐陪她呢。

林珑看彩妮刚入夜就一直在打哈欠，连忙催着她去睡觉。

彩妮紧紧攥着林珑的衣角不肯松手：“那你呢姐姐，你呢？”

“我陪你一块睡，好不好？”林珑心里也有打算，早睡早起，这样明天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可以出发，三轮满电也只能连续跑三个小时，在太阳完全升起前找到下一个适合驻扎的地点，白天的时间则可以用来探索周边。

彩妮心满意足，抱着林珑的手臂慢慢进入梦乡。

林珑平躺着，脑海里思绪万千，身下的床真硬啊，跟她前一天睡过的桌子差不多，床单被褥薄的像纸，而彩妮的爸爸妈妈可能已经......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再醒来时天仍然黑着，林珑轻轻抽出被彩妮抱在胸前的胳膊，带上床头的一支手电出了房间，客厅的挂钟显示当下不过凌晨三点多，要等天再亮一点，能看清路了才好出发。

林珑下楼去检查三轮的充电情况，七点到十二点五个小时的来电时间只让三轮拥有了百分之七十的电量，这可比预想中还要糟糕，估计跑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她就得重新找地方等待晚上的充电了，林珑有些懊丧，跟林知晓的汇合遥遥无期，只能寄希望于妈妈跑慢点了。

她从包里掏出林知晓的笔记本，魂不守舍走到院子里，低头捂住右眼看本子上浮现的紫色光标，依旧是省城浦沙的方向没有变。走着走着，林珑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堵墙前面，她心中烦闷，便从善如流地转身靠墙坐下，这堵墙格格楞楞的，靠上去一点也不舒服，等歪过头才发现，原来后头并不是什么墙，而是卷帘门。

林珑从笔记本中回神，起身要走，没想到这卷帘门并没有锁紧，随着林珑的动作嘎吱嘎吱上升了一大截。

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吸引着林珑去看，林珑弯下腰——一台黑色轿车稳稳当当停在里面。

“你在干什么，姐姐？”

林珑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睡觉，跑来这里？”彩妮强颜欢笑，脸上的肌肉被刻意调动，竟显出几分狰狞。

“你......你舅舅.....跑......”林珑实在是被震惊到了，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面前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小姑娘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所谓拖家带口逃走的舅舅，难道连车都不开？

“哈哈哈哈哈哈！”

彩妮却不知为何，突然疯狂大笑。她捂住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都笑出了几滴泪水。

“怎么了呢...哈哈...姐姐你在怀疑什么呢...哈哈哈？”彩妮一边笑一边说。

“你的舅舅...到底...是怎么死的？”林珑吞了吞口水，简直要被她笑得头皮发麻。

“哎呀哈哈...好聪明啊姐姐...哈哈哈...不愧是我喜欢的姐姐哈哈哈哈哈哈...”

良久，彩妮才终于停止了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姐姐，是我做的哦。”

“你要杀了我吗？我是个坏小孩。”彩妮轻声问道。

“你在说什么？”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林珑措手不及。

“我杀人了，舅舅、舅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叔叔，足足三个哦。”彩妮语气越说越低，最后连同整个人都佝偻得如同七十岁的老妪。

“人不是你杀的，是魔人杀的，跟你没有关系。”林珑上前一步，扶住彩妮的双肩，“而且，有些人，本就不配活着。”

彩妮倏地抬起头，直直望向林珑，试图理解她话语中的含义。

林珑坚定地回望过去，彩妮在这目光的注视下浑身不住颤抖，眼眶里蓄着的泪水扑簌簌往下落。

“你没有错，你没有错彩妮，袖手旁观不是你的错，见死不救也不是你的错，从魔人降临那一刻起，这个世界的规则早就被改写了。”

彩妮最后的心理防线被林珑一句话彻底击溃，她捂住脸崩溃大哭。

“姐姐，我之前跟你说的，是...是真的！王大伯吃掉了…村子里很多人，舅舅舅妈…担心魔人迟早会找上门来…就收拾东西…带着表哥逃跑了，没有...没有管我。”彩妮泣不成声，说话也断断续续。

“他们走后当天，广播里…就出了异能者去省城集合的消息，第二天一早…我发现他们回来了，其实我知道…他们是想起了我说的话，我说过…我可以让怪物听不见，当时他们…以为我被怪物吓疯了…胡言乱语。”

“我知道他们…是怀疑我是异能者…才回来的，广播里说…异能者的家属…都可以获得官方的保护。”

“但我真的没关系…真的…姐姐，只要他们能回来接我就好，不要让我…让我一个人…呜呜…”

“可是！可是舅舅舅妈还带了一个陌生的叔叔！他下车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捆麻绳递给舅舅！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又不是畜生！”彩妮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在嘶吼。

“他们不知道我已经偷偷收回了自己的领域…在下面有说有笑，而且…关卷帘门的声音很大。”

“呵…”彩妮突然冷笑了一下，“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要先关门保护自己的车，在舅舅心里，我也许还没有一个车轱辘重要吧。”

“撤掉领域之后，王大伯听到动静，很快就爬过来了...之前因为担心怪物进来，厨房和正门早就被我反锁，他们打不开...没地方躲...就这样，在院子里纠缠了一阵，最后王大伯把他们几个都...都拖出去了。”

彩妮说完最后一句话，莫名恢复了平静，她面对着林珑，平视前方，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茫然，林珑觉得彩妮并不是在看自己，她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视线仿佛透过林珑飘向了远方。

“姐姐，你能带我去看一下舅舅吗？”彩妮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