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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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这个时分，一彪俱着黑衣黑甲的人马趁着夜色急急奔入了安君关兵营之内。片刻功夫，便听得有兵士高声报于金兀洛帐外，“禀元帅，金牙狼将军至”

“快请”屋内立刻有人回到。

报信兵士旁侧的金牙狼正待掀帘入帐，眼见有人先一步把帘子掀开，定睛一看，正是大哥金彪朗，不及开口说话，金彪朗抢先一步说道：“小弟，别来无恙啊”

金牙狼听罢，忙忙躬身施礼，甚是恭敬地道：“不敢劳烦大哥”

金彪朗听罢，不禁轻轻舒朗一笑，继而道：“小弟还是这么客套，这燕人繁缛礼节，何时才能改改”说着，一把搭住了金牙狼的肩膀，把其让进了营帐。

进得营帐之中，见父亲正坐于案前，忙上得前去，行了军中跪拜大礼，道：“孩儿有罪，让父亲久等了”

“哎...”金兀洛听罢起身，绕过台案，来到了金彪朗身前，一把将其扶起，便携其走向案台便说道：“本是父子，什么罪不罪的”说着，让金牙狼坐于案前，自己也坐到了原来的位置，身旁的金彪朗也寻了位置坐下。

父子三人坐定后，金牙狼便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为父亲、大哥倒茶，金兀洛盯着自己的小儿子看了好一会儿，方把目光聚焦在面前这热气升腾的茶水之上，拿起来吹了吹热气，并未喝，又放了下去，缓缓道，“狼儿，这征战的日子，可还习惯？”

“还好”金牙狼微躬身说道

“那就好，我和你大哥也都算是久经沙场之人，这刀枪杀戮、走马奔忙，也算是家常便饭，自不必多说。倒是狼儿你，可着实让为父惊骇了一把，顺利拿下了祈君关不说，还用了这么少的时间，如此微小的代价，以前还当你是个气质书生，此时看来，倒更像是个将军了”

“多谢父亲夸赞”金牙狼轻笑道。

“你的功劳我已经禀给胡王了，相信嘉奖诏书不久便会下来，你的职位我已经在战报里写明了，地位仅次于你大哥，量他胡王不敢不批”

金牙狼听罢，心中立时波澜乍起，听父亲此言，那个日子想必很快就会来临了，不觉面上略有微动，但转瞬即逝，再偷瞥一眼大哥，此时金彪朗正俯首看着茶碗，脸色如常，实难猜测大哥想法，此时自己更不好多说，只能躬身更甚，道：“谢父亲”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金兀洛扬手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客套，这燕人磨磨唧唧的毛病是该改改了”

“是”金牙狼回应道。

金兀洛拿起了桌上的茶碗，让了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自己喝了一口，茶碗放下，又问道：“狼儿，此次去娄亭、朝县可有什么收获？”

听罢父亲所问，这边金牙狼忙放下茶碗，道：“此次行军的主要目的是驱散娄亭、朝县两县燕国百姓，把他们赶向安君，以为‘影子军’做掩护，从‘影子军’偷袭成功这一结果来看，此次的行军策略是成功的”

“嗯”金兀洛低首说道：“听说影子军重创了先前逃出城的那支燕军，还有你所提及的那个燕国小将，也被影子军中的一位妇人用毒匕首刺入了胸口，想来此刻已是毙了命了”

“真的吗？”金牙狼语气惊异，他只是听闻出城南撤的燕军受到了影子军的偷袭，成果颇丰，真没想到那燕国小将也在里面。

“千真万确”金彪朗说道：“那小将我是见过的，其勇悍程度确实生平所未见，当影子军的战功奏报到我这里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一下，果然其中有一人和你我所遭遇的那位燕国小将甚是相像，再把行刺之人找来当面问过，必是他无疑”

若真是他，那这‘影子军’暴露可一点都不亏，先前自己向父亲提议，黑旗军攻城之时，可能会有安君关燕军从南城防撤逃，当时父亲还不信，理由是布脱、大哥联手攻城数日，中间亦有空档，都不见得守城燕军退却，想必他们是抱着死战之心的，要与这安君关共存亡。但金牙狼跟父亲提了一个他一直很是在乎、但父亲却很少关注的一个问题，就是百姓，守城燕军是可以死战，但千万别忽略了他们死战的目的，不是为了死而死，而是为了城中的百姓，按照胡军的性情，拿下城池之后，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屠城，这是安君关中的主将所不能不考虑的，在军人大义和百姓性命之间，金牙狼很真切地能感觉到，那位安君关主将决然会选择后者，所以才会极力主张父亲在南城防外的官路某处设下一支伏兵，金兀洛是半信半疑，燕军嘛，逃的多了，也不差这一支，但看自己的儿子执意如此，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索性便把影子军派去设伏了。

影子军本是金牙狼当做杀手锏的一支部队，是准备给南燕最为致命的一击的，但金兀洛却不怎么看重这支部队，虽说影子军是金兀洛自己组建的，但其并不十分信任这支部队，金兀洛统领影子军的时候，只是让其做一些搬运修城之类的苦差事，后来金牙狼注意到了这支部队，认为其现在所做工作实是埋没了这支部队的潜力，才向父亲要过了这支部队的指挥权，金兀洛也没多想，以为金牙狼那边缺少苦役，便把这支部队的指挥权给了他了，后来在金牙狼的调教下，这支部队慢慢成形了编制，除了胜任工兵一职以外，还学会了侦查、刺探等仔细工作，个别的还学了些阴法暗招，专为暗杀而准备。后来金兀洛决意南侵，金牙狼便带上了这支部队，在两国开战之前，由整化成了零，零零散散地进入到了南燕北境，并开始蛰伏，两国交战之时，也从未现过身，只是暗中做了些土木挖掘、情报刺探之类的工作。

安君关南官路伏击，可以说是影子军第一次以整建制的方式执行任务，虽说完成得很完满，但自己也就暴露了，南燕也就会知道，大胡有这么一支由燕人组成的胡兵，若不是刺杀了心中一直跟跟于怀的燕国小将，对于这次暴露，金牙狼简直要悔得吐血，好在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下两国都没了杀手锏，这仗，反倒好打了。

金牙狼茶至嘴边，便僵住了，脑袋里急速地思索着之前的利弊得失以前今后的战略打算。金兀洛看在眼里，不禁问道：“狼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听父亲有问，金牙狼忙回过神来，草草应了句，“啊，没什么，有些疲累而已”然后喝了口茶，顺便正了正身姿。

“打仗，就是这样”金兀洛附和道：“这营房就是再舒适，也比不了家里，何况还少不了各处奔波，为战事劳心劳神”

“父亲说的是”金牙狼轻俯身道。

“此次去娄亭、朝县，抢得多少物资回来”金兀洛看似漫不经心，想来心里还是很在乎这个问题，有意地又把问题绕了回来。

“物资...”金牙狼不禁犹豫了起来，心里很清楚父亲所说的物资值指的是什么，但自己也是真心排斥父亲的这种杀鸡取卵的做法。在父亲的眼里，只有胡人的命是命，其他国家百姓的命都不如一只羊珍贵，羊怎么说也是上等美味佳肴，而别国的人，除了会浪费粮食酒肉、糟蹋好东西外什么都不会，所以对于别国百姓，父亲已不单单是不屑，而是渐渐地演变成了厌恶，甚至痛恨，他想这天下之资，全部为大胡所有，他想这别国之人，悉数从这片天地里消失，在金牙狼看来，这才是父亲最深处最真实的本心，而自己，却有着和父亲截然相反的价值观，他认为，人命平等，不论大胡、南燕、百图，或是东陵，不论高低、贵贱、贫富，或是男女老幼，他们来到这个世上，都应该有一份自己去拼搏的机会，成与不成另说，至少，他们应该有这份机会，这样他们便不会抱怨，才能安然地从事着自己现在的工作，做适合自己的事，享受自己该得的那份收获，不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他很羡慕书本里的那个大同世界，不是一碗水非得端平，而是人们有机会去抗争自己所遭遇的不公，活着，要有底气，这是金牙狼最深处最真实的本心。父子俩从未就心中的那个完美世界真正地彼此交流过，但外在所不觉流露出来的一切，已经让实实在在的父子真切地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只不过远远没到摊牌之时，所以二人间的各有所志才不会演变成一种矛盾，且按照此等局势发展下去，金牙狼心中的那个世界实现起来未免太难，而自己也不会为了那微乎其微的美好愿望去竖起大旗和亲生父亲对着干，自己没那份魄力不说，更没有那个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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