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勘就意味着有升迁机会,而这磨勘也得排队等,什么官得等多少年之后,才有机会磨勘,这些都是定死的,不能乱插队,而想要进步快一点,那就得平时表现好,多立功,就有机会减磨勘排队的年限,提前进步。而磨勘之制中,最重要的改官,莫过于选人改为京朝官序列,脱离选海,眼下蔡县令就是如此。
只听蔡县令长叹一声,捋须而笑道。“是啊,选海沉浮多年,如今终于五削合尖,六考已成,可以磨勘改成京官,我这选人三阶,应该能改成京官的著作佐郎了。”
所谓五削合尖,便是指选人改官所需要的举主荐状,得有五位京官举主联名写推荐状,并且其中一个人必须是监司官,这个推荐状最为关键重要,也称之为“京削”,五个荐纸凑齐后,再加上六次考绩之后,选人才能有机会磨勘升为京官,脱离选海。
要知道一个地位卑下的小官,朝中无人的小官想要凑齐五举主,可比登天还难,但眼下这蔡县令还真给凑齐了。
方翰韬听蔡县令如此说,眼珠子一转,便又恭维蔡县令道,”县君凑齐京削,想必是朝中有贵人赏识吧。是章秀才和子厚兄认识的人脉吗?”
方翰韬特意点了一下章惇和旁边的章晖。
章惇跟方翰韬可算是厮混熟了,好歹一起围剿过太学生的战友,对方翰韬那一肚子坏水认识的很清楚,看眼下情况不太对劲,小方这是又要使坏的样子,当即鼻观口,口关心,啥也不说,两不相帮。
但章晖没察觉,就乐呵呵的说道。
“可不是喻,县君之前在金溪县为官有佳声,之前有方评事神童中举,轰动江西,后再有破获猾吏吴宁县库亏空之案,得到了本路的宪司使君青眼,使君说后面考绩要是没什么大碍的话,他就会给县君写‘京削”……”
宪司便是说的转运路中的提点刑狱司,主管的就是司法审理本路的案件,以及按劾违法官吏。
方翰韬也是没想到,这位蔡县令也是有手段的,知道自己中进士后,便巧借罪名收拾了吴宁不说,估计是还把县衙里的账目亏空的很多黑锅,一并甩给了他,还在江南西路的提点刑狱司的长官那里露了脸,甚至还借此机会搞定了磨勘改官最为关键的“京削”,这事里里外外办的那叫一个完美通透,一鱼三吃,也是有手段的。
蔡县令赶忙咳嗽了两声,章晖才反应过来,赶紧打住了这个话头,转移话题。
方翰韬抿茶,微不可查的一笑,他已经打听到了关键信息,接下来处理邓二的差役冤案,有了抓手了。推杯换盏,席间一番交流之后,方翰韬也了解到了蔡确以及他们福建的蔡姓大宗族的一些基本信息情况。蔡确是福建泉州人,但是他这一族,跟蔡县令的仙游蔡算是有同族之契,俩家的高祖是同一个人。
但无论是仙游的蔡县令,还是泉州的蔡确,他们家族的父辈祖辈,是从经济上,和政治地位上,并不显赫,都只是平民老百姓,也没有身深厚的社会根基。
而同方翰韬之前所猜想到的那样,虽然眼前蔡确看起来衣着不咋地,经济条件看起来不行,但他的父亲蔡黄裳还真为文官,是大中祥符年间的进士,可以说他们家族也是跟方翰韬一样,都是靠着科举做题家才翻身的。
不过蔡确的老爹,虽然资历确实老,作为进士出身也不错,但可惜当年科举也是名次不咋地,跟蔡县令,曾二叔一样都是五甲,一辈子沉沦下僚,终身难脱选海,都只是地方州县的幕职官。而且据蔡确的同乡,同为泉州晋江人的吕惠卿介绍,蔡确的老爹蔡黄裳一生为官清廉,当年在凤翔府貌县任职的时候,当地人想要贿赂蔡黄裳,熟料蔡黄裳根本不收,还把这些贫污腐败分子狠狠收拾了一顿,一县皆惊,也收获了百姓的爱戴。
蔡确这家庭状况,全靠老爹当官收入来温饱,偏偏老爹一辈子扎根在基层,还是个清官,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随后听蔡确接着讲,果不其然,在八年前,也就是皇佑元年,蔡确十二岁的时候,陈执中自元台外放陈州担任知州,而当时已经七十岁的蔡黄裳也在陈州当录事参军,陈执中见这有个老大爷在这混日子,便大手一挥,强行逼迫他上表辞职滚蛋,没办法,蔡黄裳只能以太子右赞善大夫致仕退休,于是蔡确一家和之前欧阳修,王安石,曾巩家里一样,一朝被打回解放前,生活瞬间返贫。
最后以至于蔡黄裳去世,遗言也是让蔡确薄葬自己,连刻碑埋铭都没有,只是让蔡确好好做人读书,也别忘了和陈执中的仇怨。
说到这里,蔡确还郑重的起身,向方翰韬说道,“如今幸好朝中有欧学士等贤人,驱逐老贼陈执中,肃清纲纪朝政,方才政通人和,此乃社稷之幸也。”
蔡确说的是前两年欧阳修回京之后,因陈执中杀婢女之案,欧阳修率领着谏官们弹劾,硬顶着官家赵祯,最终把陈执中的宰相位置给撸下来了,换上了文彦博和富粥为相之事。
看着蔡确咬牙切齿说着这些话,一时间让方翰韬唏嘘不已。只能说陈执中和蔡确这一家结下的梁子实在太大了,虽然陈执中这人确实不咋地,但是就他和蔡确老爹蔡黄裳的这件事上,很难说到底谁是谁非。
总而言之,蔡确的家庭条件就是如此,方翰韬看着眼前蔡确,差不多心里对蔡确这个人有了初步的判断,方翰韬有前世的丰富社会经验,再加上在大宋也历练了几年,上和欧阳修,富粥,韩琦等大佬们谈笑风生,下和县衙胥吏们斗心眼,看人识人的眼光也是有了一些。
要知道,人终究是其经历的产物,经历造就一个人的认知,而认知决定了性格与三观取向。
蔡确的成长经历和曾巩他们很像,父亲是中低层文官,进士出身,保证了他受到良好的教盲;而又因身处基层,见识到了大宋社会最底层,最真实的模样,对社会认识的更加深刻;家道中落,也让他们成长的更快,变得早熟,同时意志也变得更加坚定顽强,内心更为强大。
当然,到了蔡确这里,少年时期,父亲的遗言,自己薄葬父亲的无奈与委屈,对陈执中的仇恨,也同样塑造了现在的蔡确。
换言之,这是一个聪明人,同样也是性格中自卑与自傲相互糅杂交织在一起的年轻人,而且未来也一定能混出头,方翰韬内心想到,对这种驴,啊不,对这种人,他可实在太了解了,在他地位低的时候,得顺着毛捋,稍微捧一捧,不然就把他给得罪了。
席间众人都是青年才俊,言谈之间有不可避免的谈起了诗赋,这时候蔡县令对蔡确说,”持正啊,快把你的文章诗赋拿出来给方评事品鉴一番,要知道方评事可是堂堂的殿试第三,进士高甲,得他一句指点,对你将来贡举之业,受益无穷啊。”
蔡确听到,赶紧顺着杆往上爬,拿出精心准备好的册子,恭恭敬敬的呈给了方翰韬。
”请方评事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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