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提起这个,谷夏略一诧异,又抿嘴轻笑,不承认,却也未否认,只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晓得分寸,不该有的贪恋……我一分也不会有……”
若是有了……只怕是斩也斩不断,只藏在深处,不打扰别人就是了……这话却不能说,自己的兄弟要走了,他不能叫他有丁点忧心。
“嗯。”
见他答应,乌有也不再提了,只肃了肃颜色,“既然这样,我们爷俩现下就走了,拖久了反而不舍,想那时大和尚要走,那场面真是人多又煽情,咱们可受不了,等我们走了,你替我跟小葫芦向兄弟们说上一声……告诉他们,有缘再见……”
什么样的性子做出什么样的事,不得不说,这符合乌有的性子,谷夏自然点头答应,只跟着送到殿门口,又拍了拍小葫芦肩膀,“我俩当过一世的兄弟,死了却谁也没认出谁来,想来也是可笑,今日哥哥看着你走,咱们这样,送什么做离别念想也都是留不住,哥哥就祝你来生不再生在帝王之家,有慈爱的父母,和睦的兄弟姊妹,快快乐乐……”
小葫芦强忍了眼泪,一个劲儿点头,喊了一声哥哥,又扑到谷夏怀里磨蹭了一阵,才回去牵了乌有的衣袖。
怕自己流泪,谷夏轻闭了眼,待再睁开来,却只看见了承香殿的琉璃脊瓦,红的红绿的绿,由积雪映衬着,更显通透无暇。
☆、成全
今日一天天都没亮起来,飞了一天的雪,北方的雪不比南方,哪有那飘飘洒洒的意境?伴随着北风密密麻麻、直不楞腾斜斜打下,很快,门前就积了一堆了。
好不容易稀疏了一些,可也到了傍晚了。
松阳带着两个师侄儿在长安租了个房子,此时他一人在屋里温好了小酒,闻着淡淡的酒香气,就想赶紧倒上一盅儿。
却来了不速之客,瞧着那身影,隐在墙根若隐若现的,就有些眼熟。
都是一个时候过来的人,能不熟么?
“鬼鬼祟祟做什么?出来陪我喝一盅!”
孟隐眼带笑意走了出来,“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道长好意境。”
“嗤……”松阳却嗤之以鼻,“明明是雪要停了,再说了,我也不知什么意境,一是太冷,喝着暖暖身子,二是就好这口,可不比你们文绉绉的。”
亲自给孟隐倒了一盅,又自己满上,啧了一口,“怎么?上官大人找我来有事?”
淡淡一笑,孟隐掀起袍角坐了下来,“我与道长生前可并不熟悉,来找你自然是有事的……宫中江美人肚子里的孩子……”
却被松阳一拍桌子给打断,“你也知道!那孩子是个可怜的,你怎忍心造下这样的孽?”
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孟隐抿了抿嘴角,似乎是有些恍神,“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可强词夺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弥补此事……”
“哦?”
松阳甚至不屑,“你打算怎么弥补?”
却对上一双坦坦荡荡的眼眸,孟隐那常挂在脸上的笑意又现了出来,“道长说什么来着?若想堕鬼胎,唯有灭鬼父……”
万万想不到他会这样说,松阳捏了捏酒盅,“你已是再正常不过的野鬼,只投胎去就成了,若想堕胎,也不必非得……”
“菱儿她是个倔脾气,她不会不要那孩子的,从她那想法子,是几乎无路可走的,不如从我这找出路,那鬼胎与我息息相关,乃是我的阴怨化生而成,我若是不在了……它也自然就不在了,菱儿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沉默了许久,他也碰了碰那酒盅,放在唇边抿了一口,“生前死后,我从未碰过一滴酒,更瞧不起那醉生梦死之人,却想来,反而是我自个儿活的浑浑噩噩,在自己编织的梦中走不出去,现今尝尝,这酒的味道倒是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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